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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止一次，老家的那株枇杷树闯入我的梦境里，依旧是那么粗壮、高大、枝繁叶茂。每临端午梅子红、枇杷黄的时候，愈是思念深切。
翻开陈旧的老照片，几乎都能见到它的影子。每当相馆的店长来乡间采风的时候，我们这些孩子总是被家里大人招呼到枇杷树的跟前合影。春节热闹的时候，也是相聚在枇杷树前作全家福的留影。斑驳的树干，青翠的枝叶，郁郁葱葱，像把撑起的大伞，守护着我们共同的家园。有果实的树，总是热闹的，红嘴山雀常来啄食，松鼠在枝头撒欢跳跃。放学归来的孩童三五成群，拿起竹竿敲打挂在枝头的枇杷，每当此时，总听见祖母担心的喃喃声：“看着脚下，别掉沟里去了。”估摸约儿子这么大的时候，这里还曾是我的“练兵场”，捏着芒草秆、配着自制的竹签头，对着枇杷树练箭，每当射中了总要跑到厨房向做饭的祖母跟前夸耀一番。如今，我已是三十多岁的中年人，每当追忆起这些往事依然是那么难忘。
听祖母说，这株枇杷树是祖父在1945年栽种的，那时他才八岁。曾祖母去世早，少年当家的他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。在祖父的悉心照料下，枇杷树长得格外粗壮。老家的邻居原是蚌埠人，女主人和祖母相处甚好，胜同姐妹，养育四个子女，和我叔辈们相仿，常在一块玩耍。有次他家的孩子在树上玩耍跌落了下来，刺伤了大腿，鲜血直流，祖父用板车，马不停蹄地将其拉到一百多里外的县医院救治。正是在那纯真的年代，凝结了最珍贵的友谊。上世纪90年代，已回原籍的蚌埠人来探亲，女主人非常热心，和祖母每每聊至深夜，非要撮合小女和三叔的婚事，可能考虑婚姻自由等种种因素，祖母并未答应。时过境迁，往事早成烟云，可能这就是难以割舍的乡土情结吧。
花开花落，一年又一年。2011年秋天，那是我最难忘的一个下午，刚刚在黟县安顿好工作，便返回了祁门老家。等我到家的那刻，简直惊呆了，养活六十多年的枇杷树倒塌在地上，早已剔除了枝叶，树干被切断成了几节。一刹那，难以克制自己的情感，热泪盈眶……
我从祖母那里得到了答案，是祖父让人砍掉了那棵树。农村人常流言，枇杷树不吉利，身患重病的祖父偏信了流言。
作为子孙的我，那时很难理解他心中的惶恐与不安。祖父于次年端午的前三天离开了我们。一晃，又过去了很多年，时常梦到那株枇杷树，心中不免有些遗憾。我曾无数次围绕着它，凝视过它，仰望过它，却从未真正拥抱过它。
故乡的枇杷树，早已幻灭，它却成为了一种爱、一种思念、一种情结深深地埋藏在了我的心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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